舒展在武汉逗留了一个多月,生活虽然艰辛,但毕竟还是有所收获,攒下了一笔路费。同老板说明了去意,老板倒也爽快,结了工钱另外还多给了一百块钱。有时候舒展觉得现在生活也不错,稳定而平静,不过心底里对于饮食的执著追寻,让他再次背上包,到新的地方去。
刚出道的时候,舒展在重庆打了好长时间的工,每天看朝天门码头船来船往,自己却一次江船都没有坐过,念头一起,就买了一张三等舱的票,从武汉到重庆。
初次坐船的舒展很兴奋,总是呆在船头,吹着江风看对面江轮顺流而下,每每错身而过的时候总是会鸣笛相互致意。舒展也是激起了小孩子心性,对着来船招手吆喝,乐此不疲。三峡造了大坝,长江水平静了很多,两面的峭壁也不再那么险峻,风光逊色了很多,只不过过船闸的时候,让没有见过这东西的舒展大开眼界,跑前跑后的想弄个究竟。
舒展住的三等舱很小,仍旧要挤下六张床,显得拥挤不堪。同舱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两口携了孙子,大概是陪孙子过暑假,船每到一个码头都会上岸去游玩。舒展自小没有爷爷奶奶,农村家里爸妈忙着劳作也不曾带他出外玩耍过,看着那小孙子的快乐劲头,很是羡慕。船舱小到让人感觉气闷,舒展和那一家子一般都不愿呆在里面,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回来。不过另外两个舱友却很是奇怪,自打一上船就窝在床上,哪里也不去,也不同舒展讲话。
江船上很是悠闲,不知不觉到三天就过去了。舒展嫌船上盒饭太贵,晚上在舱里泡方便面。方便面料包一放下去,顿时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那种混杂胡椒和香油的味道。对面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,原来是对面上下铺的两个怪人闻到味道急急得转过身去,拿被子蒙住了头。舒展猜想大概是闻不惯这味道,笑着摇摇头,掰开叉子准备开吃。夜里江面很安静,正撩起一缕面,却听见一阵“咕咕咕”的怪异声音,舒展先是一惊,旋即明白过来,原来是对面的两个小子肚子在不老实的乱叫。
舒展虽然很穷,但是一向来却不小气。想到两人可能是饿得厉害了,于是走过去拍拍两人的被窝,温言说道:“嘿,嘿,哥们儿,醒醒!我多泡了一碗面,有没有兴趣……”话音未落,却见两人一弹而起,鞋也不穿,就扑向那碗面,你争我夺就把一碗面干了个精光,连面汤都不剩下半点。高个子那个捧着空碗,就着门口的光仔细寻找还有没有剩下一星半点,舒展看了更是笑得摇头不止,只得从包里再拿出几包泡面,分给二人吃了。
抢面吃的是两个 17,8 岁的青年,一个个子很高,长得挺英俊的,不过面相奶味很重,娃娃脸;另外一个一头卷发炬成很浅的亚麻色,比舒展还要矮些。两人吃了些东西,身上仿佛有了力气,开始相互便埋怨起来。卷毛头发矮个子那个先开骂了:“都是你个傻胚,把钱都拿去买足彩,听人家说什么这期有一亿元的大奖。大奖?大奖是你这种人能拿得到的吗?你怎么不把船票也卖了去买?”
娃娃脸的那个一听也跳了起来:“我买彩票还不是为了中了奖好买飞机票!这个鸟屁船要开 * 十天半个月,不饿死也睡死了!还有你,最后一百块钱饭钱呢?你怎么给弄丢了?”两人越说越急,舒展也插不进话,最后竟动起手来,扭打到了一起,在地板上滚来滚去。到了后来,直入两条死狗般赖倒在地,只是相互揪着衣服。舒展看两人打得累了,使劲把两人分开,说:“算了算了,都是朋友何必呢?还有几天,我请你们吃方便面总吃得起的,来,起来洗洗,简直两只花猫。”两人一听饭票有了着罗,气先自消了大半,再看看对方的狼狈样子,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在船上几天下来,三个年轻人就极其熟捻了,到底是少年人心性,游玩阆中张飞庙的时候,三人还学着古人结拜成异性兄弟。舒展大了几个月,当了大哥,那个卷毛头发的叫萧瑟,年纪比舒展略小一些,便老是假装摸着胡子唱京戏:“俺乃关二哥是也!三弟,上前问安!”只要一唱老三小奇定然要愤怒,还要舒展劝解。小奇绰号“骨头”,虽然个子高高样子很帅,但却最是容易激动,舒展和萧瑟都叫他小娃娃。骨头也不示弱,直接称呼萧瑟“小色狼”。两人是左右邻居,从小一个大院里玩出来的开裆裤朋友,年前萧瑟跟家里吵架,伙同骨头就离家出走,在各地浪迹了大半年,带出来钱块没了,商量着道成都投靠亲戚。两人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,人情世故都不太明白,好多事情都要舒展指点。到底在外辛苦营生,舒展年纪不大,倒是事事老练,颇有几分大哥的本色。
有了朋友,时间就过得飞快,一声汽笛的长鸣,江轮已经停靠在了朝天门码头上。三兄弟整日打打闹闹,感情也使越来越融洽。老二萧瑟一直打算搞经营挣大钱,骨头则希望不用读书专门吃喝玩乐,这不是被萧瑟略略一鼓动就离家出走辍了学。舒展有时候也跟他俩说起相当个顶尖的厨师,于是三个人合计来合计去,决定还是回成都去,打算合力挣钱开一家小餐馆。舒展可以满足制作美食的欲望,小色可以当管理人员发挥能力,前台公关非老三莫属。三个小伙子讨论起来,仿佛梦想就离得很近,一伸手就可以够到。面前是朝天门码头长长的石阶,以极陡的角度伸进山城之中,三个人欢笑追逐着向上攀去,努力攀去。
……
如果说有一种食品可以被称作毒品的话,那么一定是火锅。火锅,就是像是一个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,看是平淡的红汤之下,藏着难以理解的绝妙武功,让你略一品味,定然沉醉其中。重庆火锅天下闻名,正是其中的极品之作。现在重庆正风行的老灶火锅,是在店堂里用砖打成灶眼,生火加热,比起煤气炉子或是电热锅要热闹得多。舒展三个人吃了将近十天方便面和干面包,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,看见一家叫做老码头的老灶火锅,立刻忙不迭冲进去打牙祭。当一锅硬硬牛油开始软化起泡的时候,香味就已经胡乱的往鼻子里钻了,骨头忍不住就要开涮,被舒展拉住了:“等开了再说。”旁边萧瑟口水已经泛滥的不行了,一个劲提醒自己:“小不忍则乱大谋……”
当锅子开始翻腾的时候,舒展在油碟中加入少许味精,盐和醋,据说这样味道更加出众,就开涮了。鹅肠脆生生的口感怎么能少;肥牛香浓滑爽怎么能少;黄喉毛肚同样美味,嘎嘣脆也不能少;金针菇汤里稍微一滚,又是鲜香无比。就连黄瓜、藕片这样的素菜,脆皮肠这样的垃圾食品在那香浓的汤中一滚,都变成了让人无法停筷的绝顶美味。火锅,就是这样的能够化腐朽为神奇。小色和骨头是北方人,吃的大多是东来顺这种清汤火锅子,在不然也就是小肥羊之类,第一次尝到原汁原味不打折的重庆火锅,被辣得面无人色。不过在吃第一口之后,他俩就完全被火锅征服了。注重仪表的骨头全然不顾脸上会不会发豆豆;对花椒怕得要死、称之为地雷的萧瑟也全然不顾锅里密密麻麻花椒,两个人吃在嘴里,夹在碗里,望着锅里;左手持瓢,右手握筷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光,而且都是在红锅里涮的。舒展被他们两人挤在一旁,只有在白锅里涮着吃,把里面一条小
鲫鱼也吃了个干净。想想实在好笑,本来点了个鸳鸯锅是怕他们两人吃得太辣,想不到反倒留给了自己。
“就这样被你征服,喝下你藏好的毒……”(那英),舒展觉得,他俩估计已经中毒颇深了。
吃得爽极,三个人喝着啤酒合计未来,说到本钱都想不出什么办法,不过骨头说他在成都有个很有钱的表叔叔,好像是什么网络公司的 CEO,他们原先就是打算去投靠他,现在刚好可以央他给安排个工作,慢慢筹钱。商议定了,兄弟三个立刻去买了三张成都的火车票,向着自己的梦想前进。
未完待续……。